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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 惊蛰后的阳光像揉碎的金箔,簌簌落在办公室的窗台。我望着那盆从旧书市带回的君子兰,青玉般的叶片上滚动着晨露,恍惚间想起母亲总说:"养花如养心,需得将光阴酿成清水浇灌。"去年深冬埋下的球茎,此刻正顶破陶土,嫩芽卷曲如婴儿攥紧的拳头。 这让我想起了大学时,在江南水乡见过的采莲人,他们总在寒露时节,埋下藕种,待到来年端午,满塘翠盖,便托起粉白嫣红。校园西门外的桂花树,随风又飘来暗香,这含蓄的芬芳,总在暮色四合时漫过红砖墙。那缕缕沁人心脾的香息,总会让人流连忘返。 去年此时,我在这里遇见了,捧着《飞鸟集》的少女,她马尾辫上别着的白玉兰,与书页间风干的蓝花楹标本,构成了整个春天最清澈的注脚。那些被细雨洇湿的黄昏,紫藤架下落满诗句,有人用粉笔在石阶上写着:"等待是时光的褶皱,藏着未拆封的星辰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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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 清晨,总爱绕道去老城墙根。残雪初融的砖缝里,婆婆纳开出比米粒还小的蓝花,像打翻的星河坠入凡尘。护城河对岸的垂柳,刚染上新绿,枝条轻轻垂落水面,搅碎了一池云影。忽然想起《诗经》里“杨柳依依”的句子,这穿越三千年的翠色,依然能在钢筋森林里唤醒沉睡的审美。
去年在花市遇见的老妪,竹篮里兜售着带泥的白兰。她说:“这花要种在朝东的檐下,寅时的露水最养根。”我依言将花安置在书房外,如今其枝桠已高过窗棂。某个夜雨敲窗的晚上,瞥见新抽的枝条上,结着蚕豆大的花苞,忽觉《牡丹亭》里”不到园林,怎知春色如许“的让人向往的唱词,原是写给所有静守花期的灵魂。
三、 三月的雨,总是带着欲说还休的缠绵。雨水也会顺着图书馆的玻璃穹顶蜿蜒成溪,将爬山虎的投影,拓印在古籍区的橡木桌上。曾记得,就在这里读过汪曾祺的《人间草木》,他说梨花瓣落在青石板上,”扑嗒“一声,整座昆明城的春天都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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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静静地望着窗外含苞的晚樱,忽然,就懂得了,古人为何要用”花信风“来丈量光阴——-二十四番花信过后,便是整个华夏的盛夏。教学楼后的玉兰开得正盛,瓷白的花盏盛满月光。 值班的老校工,每晚提着铜壶浇花,水流渗入泥土的声响,像极了童年时外祖母,摇动纺车的韵律。他说这些树,比他早来二十年,还说”看着娃娃们来了又走,比课铃还准时“。这话让我想起敦煌壁画里的飞天,千年时光,不过她们鬓边的流苏一晃。四、 清明前的周末,我带着学生去城郊写生。废弃铁轨旁的蒲公英撑起绒球,孩子们鼓起腮帮,吹散白色小伞,惊呼声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。穿碎花裙的女孩蹲在田埂上画油菜花,调色盘里的柠檬黄,与普鲁士蓝交融,恰如梵高笔下的阿尔勒艳阳。
归途经过老茶厂,制茶师傅正在翻炒新芽。铁锅里的碧螺春蜷曲又舒展,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祈祷仪式。他递来杯明前茶,汤色清透如早春溪水,饮下时喉间泛起兰花香——原来草木的语言,需用五感通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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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 谷雨那日,收到母亲寄来的包裹,打开是晒干的桂花与手抄养花经。信纸带着老檀木箱的气息,她说院里的牡丹,今年发了二十八朵,比苏轼在《吉祥寺赏牡丹》里写的”醉归扶路人应笑,十里珠帘半上钩”还要热闹。附页贴着孙女用花瓣拼贴的蝴蝶,翅膀上还沾着晨露的痕迹。
傍晚散步至荷塘,去年的枯茎尚未清理,新生的圆叶已浮出水面。想起《浮生六记》里芸娘制荷花茶,将茶叶置于未绽的花苞,待次日清晨收取。这种将等待物化为香气的智慧,恰如中医馆檐下晾晒的忍冬藤,在时光文火中熬煮出生命的原浆。
结语: 当四月的风掠过实验楼的观星台,紫藤花架下落满淡紫色的叹息。我坐在石凳上翻看往届学生的毕业纪念册,那些泛黄的照片里,月季与青春同样鲜艳。此刻忽然明白,教育何尝不是静待花开的过程?我们播撒知识的星火,守望思想的抽穗,直到某个寻常的清晨,听见花开的裂帛声。
远处的操场上,少年们正在兴高采烈的放飞缠着野花的纸鸢。线轮转动发出的吱呀声,与二十年前故乡河畔的声响重叠。此刻云层散开,阳光如金线穿过新叶的脉络——- 原来春天从不爽约,它只是把答案写在每片舒展的花瓣上,等岁月来朗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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